陶瑞访谈
中国记忆项目东北抗联专题
上苏联回来以后呢
我父亲唯一的一个优点
就是干了两年多小部队工作
一次没有失去过联系
虽然小部队工作回来的
再回去的人呢
每一次我听我爸说的
也就一二十个人
不是
不是一整好几百好几百的
那没有
好几百得分十伙八伙的
这一伙也就十个八个的
但是呢
每次出去这一拨
十多拨这一伙
回去也就三伙五伙
没有超过六伙
七伙的
就百分之
一半能回去的都没有
大多数都没了
没了呢
有一半我估计是
我父亲讲有的是死了
完了我父亲他们就是说
锻炼了两点
一点是眼睛
因为我父亲讲话了
一开始有好望远镜
沾了很多很多光
尤其是火车
他们在山头上
火车从那边过来了
过来以后拿望远镜就能分析出来这车里头
能大约装什么东西
尤其是到跟前了以后
他们能躺在火车道轨旁边的水沟里头
上面整一些破草一盖
用耳朵就能听出来火车轧铁轨的声
知道这个火车里头能装重载
他说那时候不像现在都是敬篷车多
他说那时候不像现在都是篷车多
那个时候基本上都是闷罐那个车多
就是你在外面看不出来
你要不打开车门看不出来里头装的啥
所以说呢
他们躺在这个地下
就能大约知道这个车里装的是木头
装的是板子
或者是麻袋
装的粮食
装的什么东西
这种他们每个人都有铅笔头子
有一个破桦树皮做的纸本子
记着这趟车几点几分过去的
三十节车厢
那时候没有像现在的一整五六十节车箱
那火车头也拉不动
就十几二十节
三十节就得有点空车了
啥也不装这样的
三十节
所以说你都得记着
这一趟车闷罐多少
平板多少
空车多少
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好知道运量什么什么
其中哪个坦克
有的时候他说那个是日本人也挺鬼
不是说他那个坦克车什么的在地上开
他说哈尔滨到牡丹江这片
还有吉林那边的
有时候上这边
完了他说
像那些坦克什么的重型武器大炮什么的
不是说像咱们看电视剧
看电影似的
都是拿马拉拿汽车拉
不是
也是坐火车
那时候也是坐火车
不是说那个拿马一拽多远多远
也不是那个
人家也是坐火车
我爸爸讲话最怕叠伞
谁的伞谁自己叠
没有人给你叠
你从上面跳下来还倒霉
每次都有摔死的
一次跳的时候不是十个八个人跳下来
一次好几百人一块跳
每次都有摔死的
没有一次没有
而且一问都是没有开包
不是说开包摔死的
开包掉下来有的是
腿拧了脚折了
这个有
有时候一下踩个大石头上
别把腿给别折了
还有就是掉河沟里了淹个半死
还有的是掉到树上这都有
但是
摔死的都是没开包或者开包
讲话没张完全
所以说我爸讲话了
我就怕跳伞
为啥怕跳伞呢
我也曾经问过
他说那个叠伞吧
不是说你想叠好了
就叠好了的
那个教官就告诉你一遍
一排十个
当中一个大案子
有的是案子
他们当官的都是在案子上叠
剩下的兵就是在地上叠
把伞一坤
把绳一整
要我爸爸仗着会说俄语
能听得明白
那些有不少刚去的不会俄语的
说你都没等听明白叠完了
完了一人发一个伞
伞上都编着号
写着名
你自己叠吧
完了教练
就是教叠伞那个
再三肯定说
必须得自己叠
你的命就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我爸爸说跳伞跳去吧
那苏联人也挺坏
一个会跳的一个不会跳的
把这个伞往顶上一搭
个推一个
门一开
第一个是会跳的
当官的
排长 班长 先跳下去了
后边的是不会跳的
不管你跳不跳
我在你后面我就给你推下去
完了我再跳
后面又一个不会跳的
后面还有一个会跳的
再一个一个推
不是像电视剧电影里演的
给端下去的
不是
都站得溜溜齐
溜溜齐的
一个一个慢慢往前走
到这就给你推下去
最后就是这个官
飞机上的官
他自己下去了
人家跳得是好
人家后跳的
我爸爸讲话
他老在头两三个
他说我害怕
到后面不敢跳了
让人说我当官的你都害怕
我得先跳
怎么办呢
我先跳
还得露一个我不怕死
我敢先跳
其实他说我是真不敢跳
腿肚子都哆嗦了
完了硬给推下来了
人家不管你会不会
跳伞那个都一样的
穿的都一样的衣服
硬给推下来了
推下来第一回以后
第二回就不怎么害怕了
我说你跳多少回
最少也得十几回吧
他那会儿规定是
滑雪游泳
跳伞
滑雪游泳
跳伞
滑雪游泳
跳伞
游泳必须得能游过黑龙江
这是 滑雪呢我妈讲话
李敏阿姨不是说了吗
他们为什么是个坡呢
那是大江
江边上他们那边没有堤
就是平原
有山跟前就是大斜坡子
一下完雪天然的这个大斜坡子
就是滑雪的地方
下完雪我妈说
半腰深的雪
完了扛着滑雪板
到上头去以后
完了往那一站
那块有个旗
有的有旗
多是哨
冬天的时候就一般是举旗
夏天基本上都是哨
完了一吹一起往下下
我妈说
两三天就会了
好像不怎么难似的
就是这个滑雪是最容易的
比游泳比跳伞都容易
因为滑雪你穿着衣服
啥都武装的齐齐备备的
最不过就是摔一下
出溜下去
你还能咋的
游泳不行
游泳那个苏联人
不管凉不凉
只要是没上冰茬你就得游
冻得就把衣服脱了以后
这浑身就打颤那不行
那你也得游
而且呢讲话了吧
最关键的是不让你上岸
你游完了
你游十分钟
游多远你再回来吧
你游第
你在水里泡着
行
得等最后那个
我游得慢我游最后
我也游到岸边了
这当官的才说
一摆个手
这时候才能上岸
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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