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记忆项目东北抗联专题
林坚访谈
我小的时候最深的印象的时候呢
小孩嘛就对小孩的印象特别深
那就是当时爸爸是在
李兆麟将军的警卫排工作
他是警卫排排长好像是
那时候李兆麟将军的夫人
怀孕了
那是一九三几年我记不太清
当时就是要生了
在深山老林里肯定是
不方便跟着队伍走
然后就让我父亲
还有一个女同志
忘了叫什么名了
就她们仁
就到了一个深山老林里
周围几百里都没有人烟的地方
冬天特别冷
然后在那待了大约是
能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可能是
孩子就生了
生完了以后那孩子
生下来以后当时我印象
因为小时候对这件事印象特别深
那个孩子当时
生下来以后就冻得浑身发紫
嘴唇用我爸话说
默紫紫的
嘴唇青青的
然后一看这就不行了
我爸一看就把他的棉袄袖子
弄下来了
然后拆开
把这孩子给包上了
那时候条件特别艰苦
也没有吃的
孩子也没有奶
没有吃的怎么办
就去打点野物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反正就是白水煮了
就知道是打了东西了
然后煮成了汤
给兆麟将军的夫人喝
喝了有点奶
但是后来这点奶也没有了
大概是孩子出生一个多月
腊月的时候
兆麟将军领着部队就过去了
把他们接出来了
这是记忆当中
非常非常深的一段
这个小孩在那种情况下出生的
还有一段也是关于这个孩子
那就是在一次
他们这个队伍能有一百多人
兆麟将军领着他们在山里
鬼子就来了
在山下要上山
这时候孩子哭
在那种情况下
腊月天山里特别静
这孩子如果一哭
能传得很远很远的
李兆麟将军当时就怕
孩子哭声把鬼子招上来
咱们人少鬼子的人多
那肯定这一百来号人就没了
就把这孩子给扔到雪地里了
当时就说
谁要是把这个孩子捡起来
我就毙了谁就枪毙了谁
李兆麟将军夫人当时就昏过去了
然后我爸这时候
我忘了是谁
就说
他在后边这个时候
我爸他们管他叫林山东子
他山东人
你快去看看吧
说咋了
就说兆麟将军把孩子
扔到雪地里去了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儿子
我爸一听就去了
去了吧这工夫
兆麟将军夫人也醒了
我爸一看她醒过来马上就往前走
说你干什么去老林
他说我去把孩子抱回来去
我去抱孩子
然后她说你不能去
当时就说寿
这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
说寿筏做的没错
如果把孩子抱回来真的是
孩子哭声把敌人招来了
那我们损失可就大了
你不能去
而且他的脾气你也知道
然后我爸说我不管
然后就去了
到了就把孩子给抱起来
抱起来就揣到怀里
实际上他里面什么也没有
把孩子抱起来以后把衣服解开
就揣到怀里了
就说孩子你可千万别哭
你要如果哭
咱这一百来号人的脑袋
叔叔们的脑袋全没了
然后就把孩子就把衣服就缅上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
他说的是缅上了
然后这时候
就看鬼子就在山脚下转
顺着山边就走了
因为没听到这个声音
他就没想到这山上会有人
然后就没上来
这时候兆麟将军就过来了
就说鬼子撤了
说撤了走了
就说从侧面走了
然后他说孩子呢
我爸这时候一想说
哎呀孩子是不是给捂死了
结果把衣服打开一看
孩子就贴着他紧紧地挨着他
里边啥也没有那衣服
就贴在他身上
睡得正香呢
我爸说这孩子命真大
兆麟将军说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我就把他抱回来了
这怎么行呢你这不犯错误吗
用我爸的话说抠了他两个多小时
然后又开了个大会
又把他一顿批评
然后李兆麟将军最后也没说别的
就把孩子交给夫人了
就说你得好好看着
以后不能叫让他老哭
但是这件事呢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特别特别深
就是这个小孩真的是命大
我爸说这孩子命太大了
还有一个也是关于孩子
我一共记住了四个关于孩子的事
那个好像是旅长
可能是叫徐长志
反正是姓徐
他也是有个小女孩儿
大概六七个月了
然后部队转移要走
这孩子没法带
然后就要送人
他和夫人一商量就是送人吧
那就送给老乡吧
就把我爸给叫来了
我爸那时候是个连长好像
说帮忙找人送人
我爸一听说好送人
我给你送
他们说你送给谁啊
我爸就说我送给我我要
他们说那不行
带着她真的不方便
说那我就要了
我们这么好几个人
还整不了一个孩子
然后我爸又找了
三四个年轻的战士
他们轮班背着这个孩子
大概是坚持了能有一个月
实在是不行了
就没有吃的你知道吗
好不容易弄点粥给这孩子
那是好东西了
但也不是顿顿都有
有时候有一块干粮
嚼一嚼给孩子
那孩子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
眼瞅着孩子就完了
这时候一看真的不行了
然后就跟旅长商量
这孩子不能跟着队伍走了
不是我们整不动
是咱没吃的养不起了
养活不了了
就说那把孩子送人吧
后来旅长也同意了
我爸就抱着孩子往外走时候
旅长说你等一下
这块其实我听了
我心里挺不好受
就把那孩子抱过来
又亲了一下
当时我爸讲这个的时候
也挺激动的
就说平时那么坚强的人
这时候他也真的是舍不得
但是为了部队
为了抗战
还是说抱走吧
别回头
我爸能记住那个日子
我也给忘了
现在有点激动想不起来了
是几月份二十几号
反正以后慢慢还能想起这个日子
这是一个
记忆当中是这么些
还有一个我爸有一个警卫员
叫小南福
是个鲜族孩子
14岁
我爸脚冻伤以后
十个脚趾头都冻伤了
手都冻伤了
走不了啦
然后就把他和小南福俩
当时师长是王明贵
就送到这个密林里
他俩留在那
他说那个叫地场子
就是那个非常简易的
用树枝搭起来的那么一个房子
或者说咱们说可能叫它小窝棚
就在那
这个小南福就陪着我爸
我印象最深的是
有一次
实在实在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小南福冬天出去去找吃的
我爸说这孩子一出去
那孩子给他在门口就是那窝棚
但是出不去
里面放着一个大树的树墩子
就是一块木头墩子
实际上就是一块木头
放在门口告诉他
说你吧上午往东边看
下午你往西边看
外边特别好看
你就不寂寞了
你就等着我
然后这孩子就出去了
出去了我爸说
就扒着往外瞅
有风声吧怕这孩子出事
有点动静就怕他碰上鬼子
又怕他冻着又怕他饿着
就怕他回不来了
就怕孩子在半道上出事儿
然后等了大概有四五天
这天我爸就听见动静了
然后他走不了
爬到门口
看挺远的就一个白色的
类似像球似的东西就过来了
他当时还以为是个动物
但是等到到跟前一看是小南福
浑身都是血
就连冰碴子带哈气的
孩子回来了
回来以后一头就扑到他怀里
就哭了
说我没有完成任务
就去找粮食连找队伍
结果这孩子一说
我爸眼泪就下来了
说你完成任务了
用山东话说
你图图个的去图图个的回来
你就完成任务了
当时这个我印象特别特别深
后来那是在五几年的时候
六零年前后吧
我哥哥曾经写过一篇文章
在报纸上登了
就是想寻找这个小南福叔叔
当时那个题目叫
小南福叔叔你在哪里
没找到
挺遗憾的
就他后来怎么地了
都不知道
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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